一旁的林福表情也讪讪的,心虚地偷瞄林四小姐一眼,将腰身弯的更深了。
林府之所以能累富三代,生意遍布整个大燕,靠的就是严苛克己的家规,其中有一条便是:“有客无类。”不论贵贱贤愚,只要踏入林府的产业,就要把对方当做客人来热情招待,绝不可因身份不同而差别对待。
可云安刚出当铺,就被林福当街踹了一脚,林福的行为已经触犯了林府的家规。
“董掌柜可还记得林家先祖定下的规矩”
董掌柜暗道不妙,他本想借此在林四小姐面前邀功,却不想弄巧成拙。
不等董掌柜有所表示,林不羡的声音又起:“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董掌柜是陪着林家经历过风浪的元老了,想必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林不羡的声音依旧淡淡的,听不出任何情绪,表情也隐藏在轻纱之后,让人无从揣摩。
董掌柜收起了轻慢之心,由衷地说道:“四小姐教训的是,是小的疏忽了,保证不会有下一次。”
林不羡起身,一旁的由仪扶住了林不羡的胳膊,走出内堂前,林不羡再次嘱咐道:“约定期限内那人来赎,定要完璧归赵。若是过了当期没能来,他日见了人家,支一百两银子给他。”
“是。”
上了马车,由仪不解地问道:“小姐,奴婢不明白,当期过了不能赎回与当铺有何相干小姐为什么嘱咐董掌柜补一百两银子给那个乞丐”
林不羡沉默须臾,耐心地解释道:“一两银子的确是轻贱了此等宝物,对方开出这个价钱,定是万般无奈之举,寄希日后能赎回此剑,可正如董掌所言,那人很可能无力赎回。能用此兵器者,未必是等闲之辈,用区区百两银子安抚了他,也倒省事儿了。再者若有心,这百两银子够他东山再起,重振家业。咱们林家之所以能屹立百年而不衰,靠的就是祖祖辈辈结下的善缘,我虽为女子,这份传统却不能传到我这里就断了。”
由仪听完,眼中皆是崇敬之情,赞道:“小姐人美心慈,机智无双,就是一万个奴婢怕是也追不上呢”
林不羡难道露出笑颜,无奈地看了由仪一眼,说道:“你我虽为主仆,但自幼一起长大,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怎么也改不了你这跳脱的性子。”
且说云安离开当铺后,火急火燎地往市集赶去,适才的那个小插曲好像并没有影响到云安的心情。
她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那白白亮亮,冒着热气的面条,再撒上一把绿油油的小嫩菜,肯定很美味。
走过一个无人的街角,云安手中的包袱凭空消失,只剩下十几枚铜板攥在手里,财不外漏的道理云安还是明白的,她已经把其他的钱放到了自己的空间里。
回到热闹的市集,云安直奔面摊,挑了一个角落的位置坐了,将手中的铜板放到了桌子上。
云安突然笑了起来,由自己的行为,联想到了“孔乙己”,只怪今日发生的插曲太多,她可不想再被老板斥责一顿,扫了胃口。
果然,面摊老板看到桌上的铜板笑着问道:“客官吃点什么”说着指了指棚沿上挂着的一串木牌。
云安摸了摸鼻子:“我不识字,你这有阳春面吗”
“有的,五文钱一碗。”
“面里都有什么”
“素面,猪油,一把青菜。”
“加蛋多少钱”
“一个鸡蛋两文钱。”
“麻烦帮我在面里加两个鸡蛋。”
“好嘞”
云安砸了咂嘴,问道:“老板,你这有肉吗”
“熟鸡,熟鸭都是有的,不过要论整只卖。”
云安看了看桌面上的铜板,猜想应该是自己的钱不够,便没有再说什么。
老板来到案板前开始为云安擀面,老板的妻子则穿梭在摊位中收拾碗筷,云安打开摄像机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对夫妻,面摊老板娘并未遮面,云安想着:大抵是成了婚的妇人,这方面的限制会少很多。
夫妻二人皆是黝黑的脸庞,应是做农活所致云安记得史学家的授课内容,在古代:“士农工商”界限分明,商人的身份较低,一入商籍便再难翻身,有些严苛的王朝还会禁止商人之子入学,入仕,像这种每十五天一次的大集,是专门为“农”“工”群体开设的,在市集上互通有无,并不算行商贾之事,不会被计入商籍。
老板擀好了面,将面皮放到了另一张案板上,老板娘停了刷碗的动作,拿过净布擦了擦手,手持菜刀将面皮细细切丝。
夫妻二人相视一笑,又立刻转过头,做起各自手中的活计。
这是一场眨眼间就完成的互动,夫妻二人的笑容也是极其含蓄的,却让云安陷入了沉默。
云安垂下头用视线操控摄像机调出了回放,将画面定格在夫妻二人相视一笑的那个瞬间。
广口黑锅里升腾着热气,夫妻二人皆穿着粗面麻布的衣衫,男子的双肩还打着补丁,长期饱受紫外线照射让他们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苍老一些
可就是这样一对平凡的夫妻,云安却从那匆匆一瞥中读到了幸福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