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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印记(上)

胡炭有些发懵,他是失算了,倒忘了人群里还有这么一只爱定神符成癖又不把钱当钱的败家妖怪。早上他带着师傅和姑姑去射鹿台游玩,左找右找也没看到劳老爷的影子,问了管家也是语焉不详,只道他忌惮师傅又躲远去了呢,谁想到这会儿又出现在这里,还在这个当口跳出来买符。

只不知刚才那三个恶人兴风作浪的时候,这老妖怪有没有藏在人堆里,因何没有出面。

不用想了,有劳老爷参与,这次售卖怕是没可能正常进行了,大概要往诡异的方向发展,胡炭几乎可以预想到剩下的定神符会以什么方式进行交易。

果然,心不甘情不愿的和眉开眼笑的劳老爷交割过第一张符咒过后,胡炭无奈举起第二张符咒,刚说道:“第二张,二百两……”劳老爷马上截口抢答:“我的!我买!”然后二话不说,将两锭大金又‘当!’的扔到桌上,一把抢过胡炭手上的符咒,狂笑着飞快收入囊中,然后两眼炯炯放光,鼻翼翕张,兴奋难抑的等着胡炭叫卖第三张。

到这时,众豪客们终于也察觉到不对了。劳老爷表现得实在太过激动,而且大有一鼓作气将定神符全盘扫光的架势,按他这种买法,只怕卖到最后一张都没余人的份儿了。这痨病鬼少年钱多人傻兴致高,实是众人大敌。而且他们从劳老爷那掩饰不住的狂喜情绪中,也再次认识到了定神符的珍贵,自己不识货不要紧,现在另有识货之人现身说法了,这就由不得他们不紧张起来。

于是在胡炭举起第三张符咒的时候,底下人群里开始有了躁动,一些积有余财的客人已经决意要争买下来,定神符就剩下二十张,现在想要求符的人却有近三百人之多,僧众粥少,再加上个横空出现的白痴二世祖,这情势已经变得极为严峻,谁知再过一会儿还会发生什么……再出现一个白痴二世祖?奶奶的!那还了得!这种想法连有都不能有!这种生物杀伤力实在太大,有一只就够人吃不消了,再多一只天都会塌下来的。为免夜长梦多,还是趁早下手才是正理。定神符治伤神速,这在赵家庄时已得验证,虽然治蛊之效未如人意,但江湖中人,遇到伤情的时候远比中蛊多得多,倒霉的时候,遇到仇家追杀,一名重伤的门派长辈,或是实力强劲的同伴好友能否尽快复原,很可能就是反败为胜的关键,那可是关系到好几条性命的存亡,这等重大意义,又岂是区区二百两银子所能相比的。

“第三张,二百两……”

“我!”

“我买!”

“我要了!”人群中同时举起几十只握着金银的手掌,同时拼命向前挤去,先前那犹豫而错过机会的女子也是尖声高叫:“我买了!”然而‘当!’的一声,金银落桌,胡炭举着的一只手倏然而空,拿着的定神符已经不见踪影了。不用怀疑,又是痨病鬼少年先下手为强,仗着和胡炭离身近,第一时间扔钱抢夺了。

这下子,所有人看向劳老爷的目光都不善起来,有心买符的人心中担忧又更深了一层。

胡炭无可奈何,看着劳老爷,和他商量道:“这位老爷,”他刻意咬重“老爷”二字,提醒劳免自己已经识破他的身份,若不然,一个瘦鸡似的少年谁会称他老爷。“你已经买走那么多了,买再多用处也不大,留几张给其他人成不成?”劳某人前前后后已经在他这里刮走二十多张,数量相当可观,用来贴遍全身都足够了,也不知他哪来那么大的瘾头。胡炭这次卖符可不单纯是为了换银钱,还想要送点人情给大伙儿,以备日后江湖行路时好相见。劳老爷这么打横插一杠子,肆无忌惮的包揽全购,可就打乱了他的计划。

众人激愤应和:“就是啊!你要那么多干什么!拿家里去裱房子么?钱多又怎样!”

劳老爷翻了翻眼皮,哼道:“我多买自有我的道理,反正你们也不识货,买回去干嘛?拿珍珠喂狗,没的暴殄天物,有意思么?”话说得难听,满场所有不识货之人顿时都成了吞珠之狗,还是空有吞珠之欲而尚不得遂志之狗,霎时间无分男女老幼,人人对他怒目而视。

胡炭也瞪了他一眼,压低声音警告道:“别捣乱,你买得够多了,剩下的你先别买了!”然后抽出第四张,眼睛故意不看劳老爷,越过他的头顶向外看去:“第四张定神符,谁要买……”

“我……”

“我买……”

出声最快的人也最多喊出两个字,那尖亢女子甚至刚踮着脚尖雀跃了一下,胡炭手上的定神符又已不翼而飞。劳老爷得意洋洋环视全场,取出一颗宝珠高举过顶,然后丢到桌子上:“我买了,这是合浦海珠!算价一千两,剩下的我都用珍珠换,一颗珍珠换一张!”

气焰何等嚣张!态度何等猖獗!这仗财欺人的小人嘴脸是何等令人发指!

这下子连堵在后方挤不进前圈的人都生出了杀人之心,近百双眼珠子都红了。这王八蛋多买也就罢了,居然还想包圆儿,借势抬价将价钱抬高到五倍,这不是彻底断掉所有人的念想么?这种为富不仁、仗财欺人的败类,最好的下场就是剁碎了喂狗。

“王八蛋!”已经有人忍不住大骂起来。

更多的人目喷怒火,咬牙切齿的瞪着他,暗中诅咒和低骂者不知其数。劳老爷只一个举动就荣登万众公敌之位。

一个离得近的锦袍中年人怒气冲冲,狠狠的搡了劳老爷一把,喝道:“小子!别有几个臭钱就不知所谓!识相点,别要惹祸上身!”

劳老爷更是不打二话,‘嘭!’的一下将气息尽数外放,澎湃的劲气如同巨潮劈岸,一波波的向外扩散出去,将堂内的灯笼花架都激得剧烈摇晃起来,瓦叶哗哗震响,气势竟然比先前那控火术师还要强上几分。那锦袍汉子连同身后几人顿时立足不稳,蹬蹬蹬后退几步,满脸骇然之色。

“怎么?!买不过想要动手么?!好哇,那就来试试!”劳老爷恶狠狠的回身说道,他此刻正在化形状态,不怕被人认出身份,当真是无所顾忌,为了两张定神符,他连觉明者老混蛋都敢直面打交道,更何况这些爬虫!一张符就是一条劳老爷的命,今日谁敢阻止他买符,就是他的生死仇敌!不共戴天!

众人都大惊失色:“******!怎么这里还藏着一个!”

今日真是撞鬼了,高手都不值钱的往外冒,跟雨后小蘑菇似的。这看起来像个短命鬼的小子,骨无三两重,唇色发青眼眶黢黑,居然也是个大高手!明明乌眼鸡一样,怎么也会修有这么深厚的功力?

劳老爷恶形恶状,护食之态人所共见,哪还有先前谨慎多礼的富家老爷模样。胡炭在心里感叹,果然道貌岸然都是不可轻信的,当利益足够大时,道学先生大概也会斯文扫地,吃相相当难看。

不过这一来他就要头疼了,胡炭发现自己低估了劳老爷对定神符的执念。这只妖怪压根儿就不听他的警告,也不知是忧患之念比其他人重还是什么别的原因,对定神符的喜好已经到了不可理喻的程度,见符如命,比田野里最会藏冬粮的耗子还能攒家当。

眼见劳老爷还在耀武扬威的恐吓众人,而先前还放言说路见不平将要教训控火师三人的众位豪杰又全体不小心再晚迈出那关键的半步,人人目光游移,不是看着房顶就是看墙壁,没谁敢直盯着发恶的妖怪看。胡炭见情形不对,赶紧一把抓住劳老爷的胳膊,把他拉扯过来,低声喝道:“别耍横!我师父可看着你呢!”

没办法了,只得再拿师傅的名头来压一压。

劳老爷吃了一惊,身子如遭蜂蜇般不自觉缩了一下,不管他怎么拔高自己的气势,发狠的将所有阻碍者划为不共戴天之敌,觉明者这种非人生物还是需要给予一点儿敬意的,没必要还是别去招惹了。他的目光闪烁不定,向苦榕几人落座的方向心虚的扫去一眼,不满的说道:“我没冒犯他吧?”

胡炭哼哼哼冷笑三声,不答反问道:“你说呢?”

“我只是买几张符而已!这他也要管?”

“你这也叫买符?看看,你把大伙儿给气成什么样!”

劳老爷满怀不甘又无可奈何,面上便犹犹豫豫的显出神气来,觉明者固是可怕,先前那一掌打得他老命损掉三成呢,可是……定神符啊!这是簇雪的定神符啊!能救命的好宝贝!让他就这么平白放过大买定神符的机会,这和拿刀子挖他身上的肉有什么两样!实在教人难以割舍……他还在权衡,盘算比较着冒犯觉明者需要承担的风险和硬买定神符带来的收益,到底哪个对自己更为有利。

看见劳老爷呆在那里,又惊又疑,一双乌青小眼里神色变幻,不时闪过诡异的精光,夹着一丝阴狠决然之色,显然是将要下定决心铤而走险了,然而这个意志似乎并不是太可靠,只坚持了片刻就又被愤懑和羞恼替代,反反复复的,天人交战,一副吃了恶心东西又吐不出来的倒霉模样,胡炭肚中暗笑,看来师傅几天前那一掌真是没留手,把劳老爷打得不轻,隔了这么多天依然余威犹存。

不过折磨劳老爷不是小童的本意,见他陷入煎熬,胡炭便也不为己甚,安抚他道:“今天的符你先别买了,我师父不会怪你。你想要符咒还不简单,等回去我们再说。”他这时已发觉到自己似乎走入歧路,有点舍近求远了,放着个土财主劳老爷在这里,偏向外人求银钱,何异于弃海湖不顾,反缘林木以求鱼?他想要给姑姑和柔儿姊姊攒药钱,还是得从败家妖怪身上下手才对,这妖怪坐拥巨万身家,视金银为粪土,偏又对定神符钟爱至极,不吝一掷千金,正是天下最难寻的上等主顾。

劳老爷眼睛一亮,一下子就听出了胡炭话中的重点。有了这个话头,何事不可商量?

他只恐胡炭会反悔改口。这小子几天来一毛不拔,悭吝无比,不惟一符不出,居然还图谋回收先前送出的那十几张,花样百出,旁敲侧击的,早就让劳老爷深感人世艰难。难得小骨头现在良心大发许了口,良机不可失,这时哪还肯再在胡炭面前惹厌,行动立刻变得麻利无比,转身朝着群客只拱了拱手,哈哈一笑,道:“啊哈哈!得罪!得罪!大家伙可别要见怪,在下对定神符实是闻名已久,家中又有必买的理由,这才有些失态,现在买过几张,大概已够暂时用度了,剩下的就不跟你们抢了,你们买吧!”低头钻入人群,一溜烟便跑得没了影儿。

没了劳老爷的捣乱,剩下的售卖就变得顺利无比。胡炭也没有提价,仍是二百两银子一张的往外出售,他知道这些人攒钱不易,站在灯下看去,簇簇人影,绸衫者稀。破蔽的斗笠,凌乱的发髻,黧黑的面孔上多见风霜痕迹,好多人骨节粗大,衣衫半旧,怎么看都像辛苦人。挣这些人的钱财,实在有悖他心中的任侠之道。

众人经过先前劳老爷出价千两之事,知是胡炭在有意照顾,对小童暗暗感激。你一张我一张的,很快就买走了十余张定神符,几个世家中人各有所获,一些相识的江湖散客,也纷纷凑钱共买,各定下章程以决归属。除过他们,那最先提议以钱物换符的女子收获最多,她一个人就弄到了三张,撒钱大法所向无敌,她从胡炭手上只拿到了一张,未敷够用,干脆又用三百两一张和别人换到了两张。经过劳老爷的那一番搅和,此时已没人觉得三百两一张的价格贵了。抢到的人欢天喜地,先前那高呼老婆子卧床将死的老头,购到了一张,眉开眼笑的分众而出,溜到门外后,立刻就转手卖给别人,大赚百两,然后又心满意足的回到人群里,继续举手鼓噪。龙游庄的伍从之也到底遂了心愿,替他家庄主抢到一张。

胡炭手中攥着的定神符越来越少,下面众人或是欢呼或是叹息,秩序井然,再没有半点混乱。知道暗处正有个高人守着呢,哪个不开眼的敢在这时候作恶生事?每一个被胡炭手指点到的出价者都是欣喜异常,疾步上前交付银子,取过符咒,然后珍重万千的将之贴肉收藏,而一时没抢到的,或是低声咒骂坏运气,或是大声叹息,用满怀欣羡的目光看着那些幸运儿,然后打叠起精神,继续投入呼喊大军,只盼下一个幸运儿就是自己。

苦榕一桌到这时也饮食已毕,秦苏被人群阻隔视线,看不见胡炭那边的情况,但听见胡炭一声声出价,人们踊跃呼应,你一言我一语的,虽杂却不乱,便放下了担忧,捧着茶杯慢慢啜饮。苦榕给孙女喂过了汤水,那可怜的女孩儿又在他怀里沉沉睡去,虽然小脸上还是眉峰攒蹙,但经这几日的定神符调治,她每日承受的疼痛已经大大减轻了,不再像先前那般,一天里几次无声哭痛,偏又力气耗尽发不出声音,流不出眼泪,教人看着就心疼。苦榕见到情况正在向好发展,也是老怀弥慰。

耳中听着胡炭高一声低一声,兴致勃勃的叫卖符咒,苦榕在暗里微微点头。经过这几日相处观察,他已大致看明白了这孩子的秉性。虽然幼失怙恃,倚靠着一个不甚明晓世务的秦苏在江湖中摸爬滚打,苦寒砥砺,风雨浸身,但胡炭却难得的未被染污天性,变得像久处底层朝不保夕的草芥小民那般恓惶卑微。也没有沾染江湖浮荡子弟常见的诸种恶习。此子出身虽寒微,却身寄傲魂,绝不甘心居于人下,有如此性情,就不怕他在艺业上怠惰荒疏,可以预想,胡炭未来成就必不会低。而且这孩子心性灵活,颇富机变,绝不死板拘泥,这让他未来的成长更多了一些难测的向好变化,虽然现在行事偶有一些胡闹成分,又好玩好动不甚安分,然而九岁孩童,谁不如此呢!只要他现在心明是非,知晓善恶,再有个积极向上的态度,那就足够了。剩下的些微不足,自有自己这个师傅来规正指引。

“待得此间事了,就带他回洪州学艺。”苦榕在心里想道,“这孩子性子有些跳脱,锐气过盛,需得先磨一磨躁性,让他宁定下来再授给武艺,若不然,只怕他心气高性子浮,心思杂了,贪多却学不到深处,那于他却是无益。”正想着初期该怎么教导,授予哪些课目,忽然感知到饭庄院门外的异常,不由得心头微动,转头向外,面上露出疑惑之色。

饭庄正门此时还不断有人进出,买到符咒者有生性谨慎的,知道身怀奇货惹人邪思,为免生波折,不敢在店里再多呆,一买到符咒就立即出门远去,一些求符无望的散客也三三两两离开,加之此时符咒将将卖完,想求符的人多半已进到店里了,一时间倒是出门者比进门者还多。

就在两个江湖客人交付银钱取得符咒,匆匆忙忙离店而去过后不久,门帘掀动,一个身着灰色长襦的老者笑眯眯走入店内。

在看到那老者的瞬间,苦榕的眼神微微凝了一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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