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清梦不死心,还想再说点什么,但老婆婆抱着签筒,转身就走进了破庙里。
赶人的意思那么明显,她也不好厚着脸皮强求,懊恼地皱了皱眉,无言地向来时的路走去。
来时风和日丽,回去的时候居然已经有了小雨。
细密的雨水打在台阶上,这里的台阶本身就不平整,下了雨更加湿滑,阮清梦穿着低跟靴,小心翼翼地踩在台阶上慢慢往山下走。
不知道雨什么时候会变大,她有点心急,想早点下山打车,避免雨越下越大被淋成落汤鸡。
手机不合时宜地欢叫起来,阮清梦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阮清承打来的。
她接起电话,“喂”了一声。
“喂,姐,你回来了吗?”阮清承说。
阮清梦小心地走下台阶,拿另一只空着的手挡在额头前,“快了,怎么了?”
“有人来店里找你。”
“谁啊?”
“一个男人。”
男人?
阮清梦一头雾水,第一反应就是白色宝马的车主来索赔了。
阮清承自顾自说下去:“说起来他真的挺面熟的,我刚才一时半会还想不起来他是谁,等他一出门,看到他走路那样子我就想起来了……”
“轰隆——”
天空闪过一道惊雷。
阮清梦吓了一跳,全身一抖,手机从掌心滑落,啪嗒掉在台阶上,又顺着台阶滑落了好几级。
她慌慌张张去捡,伸手指尖刚触摸到屏幕,另一只手却先她一步捡起手机。
这只手修长有力,骨节分明。
头顶的雨丝也瞬间小了很多,有人在撑着伞替她挡雨。
手机通话还没有挂断,阮清梦蹲在台阶上,看到与自己视线齐平处,手机界面上不知何时摁下了免提,阮清承的声音通过手机无限放大,冲击耳膜。
“姐,这不就是你们学校当初那场车祸截肢的人嘛!为了救坐在副驾驶座的女孩子断了条腿,这事儿从S大到Z大所有人都知道,我说怎么看他这么眼熟……”
又一道惊雷闪过。
阮清梦眼睁睁看着那只手的主人摁断了电话。
她抬起头,动作像老电影里的慢镜头一样,每一帧充满了不敢置信。
耳边不是斜风细雨惊雷,是江河倒流,是时光往返,是梦境和现实的交替重叠。
雨伞后的那个人,一身黑色运动装,手里握着她的手机,向她伸出手。
“刚才从你那儿掉出来了。”他把手机递给她。
阮清梦伸手,从他手里接过手机,抬起头仰望着他,大大的眼睛里全是毫不掩饰的震惊。
隆冬时节,风吹到了骨头缝里,冷的她瑟瑟发抖,浑身的血液都凝结成块,脑子里翻江倒海,分不清这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
这张脸,贺星河。
怎么会是贺星河?
现在是2018年还是2013年,他到底是从梦里走出来的十九岁的贺星河还是真实世界里二十四岁的贺星河?
“你叫……阮清梦?”他偏了偏头,将伞往她的方向挪过去一点。
他站着,她蹲着,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她难以置信地望着他,目光对视之间,分不清各自情绪。
他沉默着,像是在思考,过了好一会儿,才对她伸出右手,递到了她面前。
“阮清梦,我叫贺星河。”他一字一句,发音准确,字正腔圆,哪怕在这样闷湿的雨幕里,声音也是清爽干净的。
“贺、星、河,你听清楚了吗?”他沙哑着嗓子重复一遍,略弯腰,把手更递过来。
——“你认得我吗?”
——
(台词来源电影《一代宗师》,标题来自歌曲《左手指月》)